九婴点头道:“想不到伏姬能有此胆色气量!明日在殿上,西真自与柳相周旋。我留在行宫并无半点作用,今夜就先潜入宫中,也好明日呼应。” 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玉西真奇道:“我听你说‘潜入宫中’四字,一点都不为难?” 九婴道:“西真可还记得,接风宴上,我是如何取回盛龙鼎的?” 玉西真讶然失笑,随即正色道:“明日你伏到迎风宫左近,若听到殿上起了争执,便立刻给我封住迎风宫出口。千万不能放走了柳相!虽然手段有些狠辣,但事势所迫,不得不如此。” 玉西真说此话时,脸上出现罕有的果断神色。九婴有些明白,看似娇媚的她为什么能够以一人之力,收服北冥千里之地,他应道:“西真放心,我自然不会手软!” 玉西真仰头叹道:“你我二人都是临天所救,如今,便是刀山火海,也只能前往了!”她心下对明日收符之事也是毫无把握。 九婴将血甲黑剑配上,好不容易挨到天黑,向清凉殿摸去。 途中殿卫的巡值岗哨多了起来,清凉境的深秋极冷,清凉军都换上了厚重的冬衣,加上换了重甲,行进时脚步特别沉重,倒不难避过。 九婴在香林中穿行,不一时便摸到了清凉殿附近,伏在前次梅真儿带他走过的那条花间秘径处。 这里的巡逻又更密了。清凉境历来无战事,所设军队不过是为了境内安定之用。清凉山平素未发生过劫掠偷盗,因此哨防与冥梵两地不可同日而语。 九婴顺利潜过秘径,到得花园扶廊下。宫内灯火通明,他不敢乱闯,悄悄取出传音珠,呼唤梅真儿。 不久听到梅真儿将侍女支开,来到花园秘径旁,轻唤:“九哥,九哥!” 九婴自扶廊下现身,却见梅真儿满脸惊愕,仿佛根本不认识他,这才记起脸上假须没有摘去,忙道:“真儿,是我!” 梅真儿听到他声音,回过神来,见他摘下假须,这才扑出扶廊,抱着九婴,泣不成声。丧父之痛,此时才得以完全发泄。 九婴怕侍女发现,将她抱入花丛中,吐罡气布成防御阵,将声音隔开,轻声抚慰。 梅真儿大哭一场,直将九婴胸襟浸透,抬头问道:“九哥,你无故蒙冤,现在要怎么办?” 九婴道:“现在,你一定要沉住气!我会陪在你身边。最好能找到一套近尉服饰,我才好时刻不离,见机行事。” 梅真儿哽咽道:“有,宫中近尉和我都熟,我去找一套来。” 她此时知道父亲可能是死于阴谋,反而镇定下来,不一时取了一套近尉衣甲,给九婴换上。 两人进了后宫,九婴这才细细将情势解说。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次日,伏姬宣柳相入殿议事。玉西真陪在身边,九婴着近尉装,在迎风宫门外侍立。 伏姬有些紧张,玉西真自案下握住她手道:“一切有西真在,妹妹莫怕。” 九婴远远看见柳相孤身而来,心中稍安,忙凝息闭气,将身上罡气深藏。 柳相没向九婴看上一眼,径直进了迎风宫,向伏姬、玉西真见礼,坐在边席上。 伏姬道:“冥后昨日才到,清凉王已于月前仙逝。” 柳相抬头看着二人,眼中泪花滚动,颤声道:“清凉王他……果真仙逝了?” 玉西真心道:“这柳相戏倒演得真不错!”她道:“确是。舟覆船翻,我也险些丧命,幸有慈家船队接应,方能回境。” 柳相扼腕道:“慈家船坞难辞其咎!” 伏姬道:“此事不忙!现在重要得是知会天下,行国丧,翼侯爱子新丧,现在清凉山只有卫侯在,还望主持大局。” 柳相道:“王后说得极是,柳相受先王厚恩,敢不尽力扶持!” 伏姬又道:“依卫侯看,国丧何时举办为好?国丧之后,这殿中大局,又如何安排?” 柳相禀道:“国丧之前,须先将各城城主召入清凉山。城主们手握重兵,须防在此时生变。国丧的消息一定要封锁到城主齐聚清凉山。” 伏姬点头,柳相又道:“国丧之后,由真儿公主继位,王后垂帘,我等一干老臣在旁辅佐,料想不会出太大的波动。” 伏姬道:“如此非常之时,有许多事需要卫侯孤力支撑。来日方长,卫侯事务本就繁忙,若此时劳累过度,绝非我清凉境幸事。伏姬虽一介女流,当此之时也不得不插手国事,替卫侯分忧了。” 柳相低头道:“要平镇人心,还需王后主持大局!” 话已说到关键之外,伏姬不禁握住玉西真的手,玉西真将她手握住,要她镇定。伏姬暗暗深吸一口气,道:“请卫侯先将殿卫虎符交于伏姬!” 此时,门外九婴也已全神戒备,手按黑剑,防柳相暴起发难。 只听柳相道:“虎符自应由王后收回。”虎符这类信物,干系重大,持有者从来都随身携带。他从怀中取出虎符,趋前交于伏姬。 柳相毫不迟疑地交符,大出玉西真和九婴意料之外。这种感觉,就如使巨力去提空桶,一提之下,自己反而吓了一跳。 伏姬心情大定,又与柳相谈了国丧的具体事务,柳相始终心平气和地对答,并无一丝不安的表情。 九婴心道:“难道,杀彭前的不是他?巨舟也并不是因人为破坏而覆?……对了,蝉休素来是他爱将,虽交出虎符,他仍可以掌控殿卫。” 他想到此处,宫内玉西真已向伏姬道:“此次巨舟出事,蝉休与彭前同为海舟督察使,干系是推托不了的。彭前已死,蝉休应先撤去殿卫统领之职,待国丧之后再行审查。” 只听伏姬问道:“卫侯,意下如何?” 柳相道:“如此甚妥!” 虎符已收归伏姬,蝉休由近尉拘捕,不再有重要之事。伏姬不一时便让柳相回府,着手安排召十城主入殿之事。 玉西真见诸事已妥,对伏姬道:“想不到今日之事如此之易!”心道:“看来,覆舟之事果是巧合。让九婴一人蒙冤,总比清凉殿宫变要好些。” 伏姬道:“也许,临天之死真的就是巧合。姐姐,我们是不是对卫侯多心了?” 玉西真也百思不得其解,数十天的推理判断似乎都出了错,但柳相的反应确实太正常不过了。她道:“多心并没有错,再观察几天吧!”她凝思半晌,问道:“真儿现在如何?” 伏姬道:“她昨晚哭个不停,将侍女都斥退了,我也不敢去看她,怕二人相见更控制不住情绪,反而误了今日收符大事!” 玉西真道:“你让她节哀吧,国丧之后,她还要继位为君的!” 伏姬道:“姐姐费神了!务必请姐姐呆到国丧过后,到时兵权在握,局势大定,我才能将真儿扶上王位!” 第五十三章 国丧之日 玉西真道:“那是自然!” 她出到宫门,招手对九婴道:“近尉,跟我来!”堂而皇之地将九婴带回香林行宫。 柳相在迎风宫的表现,令九婴和玉西真大惑不解。 九婴道:“我们在这里想上千遍也没有用,舟覆若非与彭前之死有关,那也就无从推断了。而彭前之死,必与蝉休脱不了干系!只有从蝉休下手,方能水落石出。” 玉西真顾虑道:“此时九婴去找蝉休,怕有些难处!我是外人,又不好涉入太深。” 众人一时无计,九婴到各处转了转,听闻蝉休已被近尉营辑拿,而柳雯儿早已回卫侯属地风城。翼侯府中空空如也,左文等人接到彭祖讯息,也全回云末城去了。所有一切,都未现异常。 九婴道:“我也希望卫侯柳相不象我所想的那样。不过,无论如何,我都要呆到蝉休一案完全审完,真儿顺利登位之后才走。” 玉西真道:“我恐怕呆不了那么久了!王帐与这里相隔万里,我为海皇灵元而来,已离开两月有余。冥军内部纷争严重,律才一人支撑不住的,国丧过后,我一定要回北冥了。” 九婴点头道:“你回去吧!现在有殿卫和近尉在手中,待真儿继了位,一切也就安定了。反过来说,我真不知怎样和翼侯交待!” 玉西真道:“现在,你是否能洗清彭前案的冤屈已不重要。只要柳相不反,其余都好说。现在担心也是没用,……来来,你陪我再练练,和你双修的机会不多了!” 国丧前,九婴除了与玉西真双修盛龙鼎灵元,就是用传音珠安慰梅真儿。 黑风已带回清凉山,但因其过于神骏,九婴不敢将它带到香林驰奔,只能喂养在清凉山西簏村中。 梅真儿继位在即,虽然大局有伏姬帮忙主持,但她自己也要加习各种朝仪,在连日忙碌中,丧父之痛渐渐地可以在众人面前克制住。 十日后,北原城城主刀芒、龙武城城主回牙、竹庐城城主程逸、六素城城主李省等九城主齐集清凉山,举行了国丧,按清凉境风俗,有家丧者不能参加国丧。十二城之中,只有二人未来——彭祖因子丧,并浪城城主秦骑因母丧,都留在了本城。 梅临天在世时虽无十二分雄伟功绩,但在本朝治下,全境也是政清人和,深得民心。灵车上装着他平日喜好的物件以及衣冠,送葬队伍从清凉殿内直排到二十里外,臣民军士举国悲吊。 香林外天水畔,梅临天的衣冠被埋下。玉西真作为北冥国一方的代表,也参加了丧礼。梅真儿的泪水早已哭干,在这种仪式上反而始终麻木哀思。而伏姬前几日将心思放在事务上,当日哀伤过度,几度哭晕过去。 国丧礼毕,梅真儿继任清凉王,伏姬听政,柳相彭祖二侯摄政,一切如常。 玉西真也不好再留,辞别九婴,自回北冥。临行前,她对九婴道:“九婴,你待蝉休一事查清,也早日回梵原吧。冥梵之事,还需你来回奔波,从中搓和。” 九婴想起梅真儿继位,此后相见之日不多,正在伤情,听玉西真一说,豪情又起,道:“九婴明白,断不会为私情而废国事!” 玉西真笑道:“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,能多陪陪真儿也好。放心好了,句极不会那么快决定冥民入梵之事的。” 玉西真走后,九婴又扮作近尉,留在梅真儿身侧。 梅真儿从小被梅临天宠爱,何尝做过国主,心中不禁有些害怕,对九婴道:“九哥,真儿自己知道,我并不是适合做国主。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,我哪拿得定主意?再说了,国主无小事,我怕……” 九婴安慰道:“没事的,不是还有你伏姨吗?慢慢的就会上手。现在,清凉境的安定都要看你的了!” 梅真儿心下稍安,道:“其实,我只想和九哥逍遥驰骋。做了国主,以后……我们该怎么办?” 九婴道:“冥梵停战之后,我便来陪你。你安安心心地处理国事吧!” 柳相辅政,兢兢业业,事必躬亲,不负清凉境名臣盛名,治下也都安定如常。 转眼间,三十天丧期已满。众臣褪去孝服,也要各自回属地,都来殿上辞行。 梅真儿坐在殿上,而伏姬便坐在她身边。九婴被梅真儿安排在首座阶下。梅真儿第一次主持朝会,极不自然,小手一直紧捏袍角。 幸好各城主出列奏事,都只是些效忠的套话,梅真儿一一表示嘉许,倒也不是很难。 只见龙武城城主回牙起身奏道:“新主登位,先王国丧已毕。对巨舟督察失职一事,应该给国人一个交代。”回牙一派文士打扮,说起话来却字字铿锵。 伏姬道:“蝉休一案一直是由卫侯审理。卫侯,进展如何?”这一月来,并未听到蝉休一案的进展,梅真儿和九婴听伏姬问起,都向柳相看去。 柳相出列禀道:“蝉休督察有罪,但情有可原。舟覆之事,罪责不应由他一人承担。若国主治罪,臣、翼侯与蝉休应同罪论处。” 梅真儿道:“卫侯尽可说明。” 只听柳相道:“在巨舟出海前晚,与蝉休同为督察使的彭前遇害,而凶手被当场发现,便是梵原使臣九婴。……” 他说到这里,梅真儿几乎要当场翻脸,九婴在殿旁以眼色止之——蝉休被押,是因督察巨舟之失,没有牵连到彭前案,也在情理之中。 柳相又道:“此前,巨舟工程完满,蝉、彭二人已督察十日,从未发现一点暇疵。而彭前‘殉国’之日,波湾城殿卫全力辑拿凶犯九婴。巨舟若出事,便在这一昼夜之间。因此,臣以为,巨舟翻覆纯属人为破坏,与督察使彭前之死有直接联系。” 彭前之死此前都一直被断为情杀,他在描述彭前之死时,用得却是“殉国”二字,似乎于理不通。 柳相的话说得不紧不慢,迎风宫的气氛却立时紧张起来。 九婴已看出事情有点不对:“柳相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与梅真儿的关系,就算谈及此事,也不应在殿堂上当众提出!” 梅真儿柳眉微蹙,按捺不住怒气,道:“父王之死关系重大,彭前之死是否是九婴所为,尚不明了。卫侯先不要妄下定论!” 柳相道:“臣只是据事论事,九婴在凶案现场被当场发现。蝉休等人奋力辑拿,后为翼侯毙于海中,围观数千人,有目共睹。”他这几句话虽然不入耳,但有此判断也在情理之中,九婴仍是不动声色。 梅真儿心中有气,问道:“此事与舟覆之事又有何联系?” 柳相道:“慈家船坞负责此次巨舟建造。日前自海外荒岛上接回冥后,臣曾派人检查巨舟,发现船体坚牢。在舟上岗哨严密的情况下,能进入巨舟破坏而不惊动殿卫的,除非是修真高手。而那九婴与翼侯、蝉休等一战有目共睹,修为绝不在战神境以下,正符合条件。” 梅真儿冷笑道:“卫侯,你前面推理句句严谨,但说九婴因情怨与彭前口角,误杀彭前,这还有些道理。说到他破坏巨舟,我却听不懂了!” 伏姬亦道:“卫侯,九婴是梵原使臣,此事关系重大,切不可无凭无据地臆测!” 柳相道:“国主容禀!九婴自入境以后,与慈家来往密切。而慈家是我境第一商户,旗下船坞众多。臣在前一段时间,曾派人调查各地的慈家船坞,然而慈家的慈前、慈缘儿等都已不知去向……” 九婴听到这里,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:“幸好慈家早做准备,避过一场灭顶之灾。” 柳相又道:“我境得以安宁,全赖这数百里海疆与冥梵相隔。如今,慈家勾结梵原使臣,破坏巨舟,造舟术若流入梵原,数百里海域便形如平原!” “一派胡言!”城主中有一人出列,戟指柳相而斥。梅真儿见那人须发皆张,面如金纸,正是六素城城主李省。 只听李省道:“慈家商号自数百年前建号,兴旺至今,其根深扎我境,荣辱与共,为什么要图谋覆国?你从彭前案之后的推断,无一不是臆测,到底居心何在!” 柳相并不生气,笑道:“如今我等是在清凉殿内,大家都是肱股之臣。因此我这一段时间以来,所查得的情况,不得不说。若因怕被指责而闭口不言,令我境放松边防,招致兵灾,岂不是柳相的失职?” 李省火气稍息,问道:“敢问翼侯,慈家与九婴勾结之事,可有凭证?” 柳相道:“慈家的慈前、慈缘儿失踪,这是心虚之征,这是其一。梵原使臣中,与九婴同来的道无尽和陆须二人,并不参加国丧,径直潜回梵原,这是其二。有这两点,虽说不是证据确凿,却也不能不引起诸位的警惕。” 李省还待要争辩,身边的竹庐城主程逸已轻扯衣袂,将他拉住。 柳相又道:“因此,臣以为蝉休应戴罪立功,官降一级,令他到军前效力!而臣已下令,向冥梵购进军器,同时加强各港城防,整顿备战!” 此言一出,殿堂上顿时寂静无声。 九婴大吃一惊,想不到柳相竟把彭前案提到两国之争的高度,而且前后论断极其轻率,说到后面时口气已极为跋扈,暗道:“是我大意了!看来这一系列的突变都出自柳相之手!”他全神戒备,防止柳相对梅真儿突然发难。 此时,他也已看出,九城主之中,除了李省和回牙出言相驳,其他人都始终无言。在柳相如此激烈的言语下,其余八人全无反应,是过于异常了。 梅真儿哪里按捺得住,拍案道:“卫侯,我敬你是个老臣。刚才那些推断,说出来供众大臣商榷也就罢了。如今购进军器,加强边防这样的大事,你居然不上禀我和母后,是不是太过份了!” “我即使是上禀了,国主会准吗”“柳相直指梅真儿,冷笑道:”真儿公主,你被九婴所惑,为情所迷,以至于无法冷静判断,会这样说,我也不怪你!“他此言无理已极,态度极其嚣张,完全没有了君臣之分。 只见龙武城主回牙、竹庐城主程逸与六素城主李省齐齐出列,挡在梅真儿座前。回牙、程逸同时掏出怀中军牌,回牙喝道:“近尉何在?”程逸则对殿旁近尉道:“传令近尉,迎风宫集队。” 只听军令一声声自迎风宫传出,不一时五百近尉已到,将迎风殿围住。原先殿内的近尉都抽刀出鞘,站在众城主和柳相身后。近尉居然都是御剑而来,这大出九婴意料,看来清凉殿的这批近卫,修为都不弱,是预先为这样的突发事件备下的。 而伏姬也神色大变,同时以虎符召殿卫集结。刚才还祥和平静的殿堂,此时已成剑拔弩张之势。 柳相不慌不忙道:“回、程二位城主何至于此。我柳相此时身处险地,但有几句话却不得不说!”六名城主围在他身周,全神戒备。 清凉境的城主都是神武境后期或战神境初期修为,而这六人显见是柳相死党。回牙、程逸权衡双方势力,也不愿立时发动近尉。 柳相昂然道:“三位城主,稍安勿躁!自先王千年前登基,励精图治,清凉境一国太平,繁荣远胜前朝。当此国力鼎盛之际,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安睡?以梵原这样的区区小国,居然以数百万之众,独占数千里平原山林。我辈正应继承先王伟业,饮风兽于梵水,统天下归清凉!” 九婴暗暗心惊:“原来,柳相的野心在于统一天下。”殿外军号声齐响,数千殿卫在近尉之外又重重包围了几层。 回牙直指柳相斥道:“果然如翼侯所料,你柳相不是久居人下之辈!先王一直与邻邦和平共处,你这样做,会让清凉境陷入百年兵祸之中!” 柳相旁若无人,仰天长笑道:“我原来以为回牙、程逸、李省之辈也是一方城主,现在看来,不过是短视之徒。哈哈哈,可悲啊可悲!” 他长笑过后,脸上现出坚毅神色,喝道:“我再问一遍!有谁,愿助我振兴清凉,共襄盛举?” 他身边六城主齐声道:“我等愿随卫侯!” 北原城城主刀芒对柳相道:“卫侯,不必心慈手软。铲除异已,万众同心,才能成就大业。动手罢!” 柳相笑而不答。 李省直斥道:“反贼!死到临头还敢嘴硬!”回视梅真儿道:“请女王下令!” 梅真儿早已站起身来,九婴靠向她身边,持黑剑相护。她对柳相道:“卫侯,你今日在殿堂上确实没有一点为人臣之礼。但毕竟是老臣,辅佐我父王多年,就此束手就擒,我只将你革职,不再问今日之罪。” 柳相笑道:“真儿公主,你果然有先王慈仁之风!若是五百年之前,我柳相一样会忠心耿耿地辅佐你。可是现在,国运鼎盛,注定要兴兵戈之事,以你这样的资质,是不可能成为一代明主的!让近尉们放下兵刃,我也不来抢你这清凉殿,你不要管我的事便好了!” 李省见梅真儿还对柳相抱有希望,不禁大急,愤然道:“女王……” 梅真儿见情势已不容再缓,下令道:“拿下!” 柳相冷笑一声,向殿堂上座看去,瞪目喝道:“还不动手,更待何时?” 回牙等三人不知他此话何意,见他神色镇定,不禁一呆。 九婴此时离梅真儿只有三尺,见柳相神色不对,已感觉身左有杀气生起,急将梅真儿拉向身后。 梅真儿才被拉开,迎面一道罡气已向九婴扑至,既快且狠,偷袭者修为绝不在神武境以下。九婴来不急祭起罡盾,上身后仰,躲过罡气。那罡气打在殿柱之上,留下半尺来深的切痕。 出招的竟是伏姬,他一击不中,已向座前飞去,同时向李省后背袭到。李省听到身后罡气发出之声,骇然回首,已被伏姬罡气切中咽喉,鲜血立时溅红迎风宫宝座。 回牙、程逸同时怒喝,向伏姬击去。 柳相和六城主早接过伏姬,祭起罡盾,将二人攻击架住。 回牙呼道:“杀贼!”五百近尉立时围攻上去。 伏姬取出殿卫虎符,对殿外叫道:“殿卫,护主!”殿卫原就围在近尉之外,听到伏姬下令,便排成军阵,向近尉军压去。 梅真儿肝肠寸断,叫道:“伏姨,你为何如此?” 伏姬冷笑道:“别伏姨伏姨地叫得这么亲热!你串通梵原,本就不配做这国主!” 初时,近尉进攻柳相和六城主,都是短兵相接,柳相等人不及祭起巨招,只能以徒手罡气相抗。转眼间,修为最弱的旺生城主已被近尉劈伤。 伏姬突然倒向柳相,迎风宫形势立转。近尉军腹背受敌,围攻阵形稍乱,柳相喘得一口气,在六城主护卫下,祭起了战神境巨招! 第五十四章 壮士断腕 柳相与彭祖一样,也是水系战神。 他的战神境罡气在雕梁华栋间急凝,竟是一只狰狞巨鲨!与真鲨大小相近,悬在迎风宫内,竖鳍摆尾,格外诡异。 巨鲨罡形一现,他面前的百余名近尉立时心怯,五城主趁机急攻,又劈翻数人。 回牙和程逸被两名城主缠住,抽身不得,看巨鲨罡形凝起,只能暗暗叫苦。只要柳相这招攻出,数十名近尉当场毙命不说,近尉军的士气必然一落千丈! 同时宫门外,殿卫与近尉也已接战,近尉军个个都是御剑境修为,数千殿卫被堵在门口,挺矛呐喊,一时抢不进来。 情势危急,九婴向前急扑而出。他身后十余名近尉祭起重重罡盾,将梅真儿护住。 巨鲨已然成形,随时都可以发出。九婴已来不及硬挡巨鲨,只能疾发罡气箭刺,向柳相袭去。 柳相大部分罡气都凝于巨鲨之上,身周环绕着一层护体罡气,除了回牙和程逸,本以为无人能破。待听得来袭罡气携着劲风,知道来势凶猛,暗叫一声“可惜”,巨鲨罡形收回体内,护体罡气急增,要硬受九婴的这一枝气箭。 尖锐之声大作,气箭击破护体罡气,势头略减,打在柳相真身右肩,将他打得一幌。 “近尉中竟有战神境高手!”柳相肩上剧痛,心中暗惊,扭头看去,却是一个满脸虬髯的魁梧近尉,从未见过,心道:“梅临天竟还留了这么一手!” 回牙喝一声“好”,庆幸己方多了一个高手。转眼间,双方又成了相持之局。 但殿外的殿卫人数众多,仍在不断攻入,近尉军伤亡飚升。 梅真儿并不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杀戳,她站在王座前,眼观殿内的混战,已知寡不敌众。 “撤向后宫!”梅真儿下令。 迎风宫大殿的位置实在太不利于近尉,只有退入较熟悉的后宫,才有可能依仗地形,多抵抗上一阵。 九婴手握黑剑,剑身发出嗡嗡鸣音,杀气催至顶峰,喊道:“我断后!”此时酣战已久,他声音早已吼哑,柳相仍是认不出九婴的身份。 九婴知道,柳相等人暂被压制,未能使出巨招,全因众近尉前仆后继,一旦全线撤退,便极易形成一边倒的局势。 他真气提升至极至,战意催发,罡气汹涌而出,人却进入极静的状态,双手握剑,凛凛生威。 此时,回牙的狂喝,柳相祭起的纷繁气刃,似乎都已与他无关。 “烘”地一声,黑剑鸣声大作,金红相间的巨大角龙已自他头顶凝成。 “退,快退!”程逸首先看到九婴催发出巨招,若再不引军急撤,围在柳相身边的数十名近尉,都难逃其威势所及。 九婴的金火角龙只是引颈嘶吟,并不急于进攻。他要等着近尉撤至身后。 近尉军是由梅临天亲自组建,交由程逸、回牙秘密训练而成,战力奇强,战法严整,在程逸指挥之下,边退边杀,将梅真儿向后宫拥去。 柳相等人身周的近尉一撤,七人手上立松,但已经感觉到金火角龙的澎湃罡气。门口涌入的殿卫看见前方的角龙罡形,一时骇住,裹足不前。 而柳相身边的五城主都不是易予之辈,早已不约而同凝起罡盾抵在前方——众人相距太近,无法同时聚起巨招。 柳相电闪横移,已抢到九婴侧翼,手上气劲急吐,向九婴攻去。而伏姬自五城主的罡盾后升起,也已凝起罡气元神。 九婴两面受敌,二者相较取其轻,伏姬的攻击属于较弱的一方,他还可以凭两重血甲挡上一挡。于是,形随意转,金火角龙向柳相扑去。同时向后急退。 柳相心下一凛,没想到九婴对战神罡形的掌控如此灵活。他修为较九婴深厚,硬生生在身前凝出三层厚厚冰墙,同时向后急跃。 在同为战神境高手的对决中,决定胜负的不只是修为。柳相过于轻敌,失了先机,只得一退再退。 角龙罡气连破三道气墙,每一次都发出震天巨响,角龙身上的火系真气被水系气墙破去,浑身泛起金光,向柳相扑至。柳相吃亏在手上没有兵器,罡气墙的防御力立时打了折扣。 殿卫都识得战神境罡气的厉害,在此时冲进来也是白搭性命,何况宫门内到处是耀目气光,随便碰上一点都足以致命! 眼看柳相避无可避,伏姬的拈花笑元神也已杀到九婴面前。那罡气元神手扬裙舞,一道道强劲气波飞旋,击上九婴的血甲。九婴被第一击击中,并不刻意抵制,而是借巨力向后倒飞,虽有两重血甲的强横,他仍是选择了闪避,拈花笑的后招立时失效。 柳相身法奇快,随着角龙扑来之势向后疾退,已撞上迎风宫殿柱,“喀喇”一声,殿柱上落下尘土。 在九婴角龙转向之际,五城主齐声惊呼,其中一人大吼一声,已向角龙撞去,却是霞原城城主唯迁。 唯迁正面撞上角龙,柳相有他阻上一阻,身形向左移出数丈,完全脱出了角龙罡气的笼罩范围。 唯迁不及凝气,被角龙罡气击个正着,护体罡气立时散逸,甲骨粉裂。金火角龙余势不歇,顶着唯迁,将殿柱撞断,殿柱上两条大梁支撑着的殿顶塌下,硬木砂石崩落如雨,立时将近尉军与柳相一方隔开。 殿顶垮崩之际,柳相探身抢出唯迁,一退一进,快如闪电。 唯迁倒在柳相怀中,血水自口中不断涌出,对柳相道:“末将不能随柳侯征战,看不到……看不到清凉境一统天下的那一天了……”当场气绝而亡。 今日于殿上随柳相发难的六城主和伏姬,无一不是他数百年来费心拢络、倾心培养的死党。虽然兵变避免不了伤亡,但转霎之间,便有二名城主毙命,对柳相打击极大。 他悲怒至极,咬牙恨恨地说道:“九婴……我要你死!”金火角龙巨招一现,那晚波湾海滩一战的记忆已被唤起,那正是九婴所使的战神境罡形。 借着迎风宫塌下,近尉已护着梅真儿向后宫退去,程逸与九婴领二十近尉断后。 九婴刚才以两重血甲硬接伏姬拈花笑,并不好受,幸好没有恋战,否则另几名城主一齐攻击,他便是三四重血甲也无法抵御。 梅真儿被近尉簇拥而退,遥见九婴受伤,焦急呼道:“九哥!你没事吧?” 九婴凝一凝气,将胸口痛楚强行压住,笑着应道:“真儿,放心吧!” 他这一出口,所有人都看出他与国主关系不凡。程逸低声问道:“以前似乎从未见过阁下。” 九婴用手捂住嘴,闷咳两声,这才觉得气息稍畅,反问道:“上月城主可见过翼侯?” 程逸叹道:“翼侯回云末前,提醒过我和回牙、李省、秦骑四人。我等虽知清凉殿暗藏杀机,但也不能不来。想不到柳相这奸贼蓄谋已久,竟与伏姬勾结。看来,是无力回天了!” 九婴在近一月之中随梅真儿左右,暗暗留心,除了未来的秦骑,余下的城主都已识得,他道:“我也没想到!主要是伏姬藏得太深!当下之计,只有会合翼侯,方能有平叛的机会。” 程逸皱眉道:“阁下到底是谁?” 九婴低声应道:“在下九婴。” 程逸大吃一惊,道:“翼侯向我提起过!他只说你年轻,却不料……” 九婴苦笑道:“事到如今,我这丛大胡子也没什么用了!”说着便将虬髯扯去,露出原先的俊朗面目。 程逸端视半晌,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!” 回牙也来到二人身旁,见九婴面貌突变,也是大异。当下程逸将其中来由相告。 九婴问道:“军阵之事二位更熟。敢问为今之计,怎样才能突围到云末?” 回牙道:“我估计并浪城的秦骑必是托辞不来,并浪与云末相邻,若能连成防御,柳相一时还无法攻下。” 程逸叹道:“我本想,若柳相发难,便退到竹庐、龙武据守,伺机平叛。如今看柳相之势,这二城不过是孤城,前往困守,反而害了国主!” 回牙也是默然无语,二人亲眷都在本城,若直接前往云末,无异于将九族性命交于柳相。 但他随即斩钉截铁道:“覆巢之下,安有完卵?程老弟,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了。” 他凝神听了下周围动静,道:“这后宫本无险峻可言,此时柳相还未攻入,应是已率殿卫包围了后宫。” 回牙看着二人,眼中闪过坚毅目光,道:“为今之计,一齐突围是不可能了,困守更是坐以待毙。只有我与程老弟各率一部,佯向西北和北面突围,九婴带着国主往西突围。” 程逸与回牙双手紧紧相握,目光中都已明白,这个决定对二人意味着什么。 九婴也知二人要舍身救主,血气上涌,昂然道:“此事是九婴虑事不周,我愿率队佯攻,请二位城主护真儿去云末。” 二人见他大义,心下也自感动,程逸道:“这本就是我境国事,再者,近尉是我二人训成,指挥上也较得心应手。多支持得片刻,国主便多一分生机!” 回牙神色慷慨激昂,道:“非常之时,壮士断腕!只要国主在,清凉境终有杀贼平叛的一日!” 程逸亦道:“九婴切不可意气用事,此时,唯有护住国主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九婴咬牙含泪,不再争持。 回牙从殿卫手里取过一柄长枪,对二人道:“事不宜迟,现在不是惺惺作态之时。趁殿卫立足未稳,我们这就杀出!” 梅真儿不知何时已来到三人身边,道:“回叔叔、程叔叔,要死,我们死在一起!”她眼中泪光闪动,便要夺眶而出。 程逸拱手低声禀道:“国主此时切不可发出悲声!免得动摇士气。” 回牙则振奋道:“国主如此豪壮,将来必定复国有望!回某今日死得值了!” “复国!”梅真儿强忍住泪水,在这一刻突然成熟了起来。面前的两个城主,完全没有把眼前的死看在眼里,他们的眼光穿过时空,看得是明日的清凉境。 不知何时,泪水已在她的脸上随风干去。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近尉军在迎风宫已损伤近百,程、回二人各领二百人,在后宫驻定。 九婴则与梅真儿潜到后宫花园,躲入花丛之中。这里是他几次出入清凉殿的旧道,路径已熟。 二人悄悄拨开花枝,见百丈之外,殿卫已远远围定,刀芒正在前方骑着风兽,来回驰骋。 西北面杀声已起,刀芒集束殿卫,向杀声处赶去。 九婴看准时机,穿出花丛,携着梅真儿御剑而起,向外围冲去。布于西面的殿卫军数量超过他们的想象! 迎风宫的垮塌,使得通往后宫的入口狭窄,成为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之势。 然而,这个地势对于内外双方都是一样。少量殿卫就足以防止近尉军从原路杀回。而数千名殿卫,几乎都集结在西面。 九婴以弧月斩一路快劈,向山下冲去,面前只有几队原地留驻的殿卫,发现二人行踪的士兵,连哼声都没有发出,便在弧月气刃下丧命。 后宫西北角上,近尉正与殿卫奋战。 九婴几次想回头看去,都咬牙忍下。他怕自己看到血光战场,会忍不住回头。 与程回二人并肩作战,才是九婴血液中天生的禀性,然而,此生第一次,他不得不选择逃跑。 回牙自山坡上看下去,已望见九婴带着梅真儿御剑而出,心中一宽。眼前殿卫一波波涌上,他大吼一声,舞起长枪,迎上前去。 北面传来金气交击之声,程逸带着二百近尉也杀出宫来。 近尉军都是自小训练,在数千名战士中挑选出来的武技卓绝者,平时所受的其它教育极少,充斥脑海中的只有两个词:“效忠”和“格斗”。在近二百年,回牙和程逸更是参照了冥梵之战,用实战作为训练的蓝本。 因此,近尉军在山坡旷野上居高临下的冲击,反而较之前迎风宫中的局促场地更有威力。程、回二人各领二百名战士,以二十人为一组,由一百八十人组成九宫阵形,另二十人在城主的率领下来回驰援。 所谓的九宫阵形,便是三行三列的九宫排列。无论敌人从哪一面冲来,都会遭遇三个二十人小队的同时攻击。 突围的近尉并没有选择快速的冲锋阵形,例如锥形战法。他们本就抱定了死志,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,只求更多的杀敌和更持久的缠斗。这样的突围战,显得更慌乱的反而是殿卫军。 回牙和程逸都可说是军阵之术的天才,因为在三地的历史中,绝少有大军阵的平原对决。许多战法,是他们自己在长期训练中思考出来的。 此时,三名柳相一方的城主,带领数千殿卫,一时奈何不了这四百人。 北原城城主刀芒是三名城主中脾气最暴的一个,杀到现在,他的战意已被完全催起,须发如刺如箭,一声暴喝,向一组近尉军发出了战神罡形。 巨大的灵蛇罡气向近尉军凌空压来。 “盾阵!”回牙一声令下,九宫阵中心的二十名御剑境近尉,同时祭起罡气盾阵,向灵蛇罡气迎去。而负责驰援的回牙小队,同时也祭起罡盾,在先前的盾阵后又加了一层。 回牙则以强劲罡气袭击刀芒。 刀芒是后一代城主中的佼佼者,已是战神境初期修为,三十多名御剑境近尉祭起的罡气盾阵,被他的灵蛇罡气冲得七零八落,并有几人受伤。但战神境高手祭起巨招,却无功而返,这对他来说已是难以接受的事实。 当回牙的罡气袭来之时,刀芒还沉浸在巨大的失败感之中。他的信心在灵蛇罡气消散的一刻崩溃。 心神散乱之际,堪堪避过回牙的攻击,身后三四名殿卫被凌厉罡气斩为两段。 战斗进行了不到一盏茶功夫,清凉殿外的草坡已躲下了百余具尸体,其中大部分是殿卫。战阵的动静惊动了守在迎风宫入口处的柳相。他留下伏姬和一名城主守入口,只身向战场赶去。 一到战场,他就感觉到气势不对。殿卫军以数倍之众,居然人人有怯战之心,而三个城主一时也奈何不了程回二人。 “水鲨噬!”柳相的巨鲨罡形祭起,向半空中的程回二人击去。 程逸是神武境后期修为,而回牙是战神境初期修为,与对方三人相比,落了下风。而对方的六名殿卫千总,修为也都是神武境初期,强劣之势显而易见。 若不是近尉军阵形严谨,程回一方早已落败。 柳相这一击攻来,二人只能快速下沉,躲过巨招,融入近尉九宫阵中,一齐御敌。 柳相一击不中,再祭战神罡气向九宫军阵中洒去。却见军阵中闪得几闪,几十面罡盾又组成盾阵,将他的战神罡气挡住,只有正中几人闷哼受伤。 他长叹一声,“可惜了!清凉境正是用人之际!” 第五十五章 退走并浪 柳相心道:“程回二人果是奇才,居然能将近尉训练得如臂使指!可惜却是我的敌人!” 他在半空中悬停,对三城主喊道:“你们几个,不要分散攻击,轮流凝罡气元神。先攻击程逸!” 程回二人退入阵中,也是迫不得已,若离开军阵,自己便成为空中四人的活靶。 刀芒等三城主齐声听命,祭起罡气元神,轮番向较弱的程逸阵中击下。 程逸与身边近尉处于阵形正中,只能一次次地齐祭盾阵,将攻击化去。然而数次攻击之后,他身边近尉陆续受伤倒下,不得不从周围小队中各抽一二人,陆续补上。盾阵是整个九宫阵的主要防御倚仗,一旦瓦解,顷刻之间,二百人便会被屠尽。 回牙则处于自己阵形的前锋位置,他此时手中拿得已是一柄殿卫的钢刀,原先的铁枪早已被他打断。 程逸阵若被攻破,唇亡齿寒,全军都会迅速崩解,回牙带着阵形向程逸阵靠去。 在罡气纵横之中,柳相已感觉到回牙的动向,一道战神罡气形如巨刃,长逾两丈,向回牙劈去。 回牙眼见罡气袭来,不愿手下近尉分力相抗,独自向半空中迎去。 柳相的战神罡气,外围殿卫的强弓硬弩,一齐向回牙射去。 回牙大喝一声,将砍卷的钢刀丢下,不顾从脚下射来的罡气波和箭雨,将护体罡气化作巨刃,竟以人为剑,向柳相冲去。 “呛”地一声,柳相的战神罡气在半空中被破去,回牙这一击悍勇无匹! 柳相却看出回牙已体力透支,否则不会用这样的招术。冷哼一声,双手同时再发出两道战神罡气,阻截回牙。 “杀贼!”回牙的火系战神罡气已将他双眼燃红,面对柳相阻击,不闪不避。 柳相蓄势已久,两道罡气立时将回牙的护体罡气击碎。 回牙失去护体罡气屏护,殿卫的乱箭立即穿体而入,自半空坠落了下来,众殿卫举枪向回牙乱戳。回牙虎目圆睁,大喊“杀贼”,直至气绝。 程逸见回牙毙命,知大势已去,将剩余二三百近尉整成阵形,拼命为梅真儿和九婴的撤离换取时间。 但在三名城主和柳相的围攻下,这样的抵抗显得过于无力。近尉军人数从三百余人迅速降到百余人。 程逸见已方众军已疲,结成军阵反而容易被巨招轰击,当即下令:“散开!”近尉军齐声呐喊,化整为零。 近身相接,白刃厮杀,三城主和几名殿卫千总也落到地面,加入屠杀近尉的血战。 当程逸又一次将脸上的敌人鲜血抹去时,发现己方只剩下自己一人,他全身气力已尽,再难举刀。殿卫挺矛举刀,重重围住,一时并未逼上。 柳相在半空中笑道:“势已至此,程城主,何不早降?” 程逸仰天惨笑道:“想不到先王如此睿智,备下这一支近尉军,仍不能阻止奸贼发难!” 柳相自半空飘落,走到程逸身前,道:“程城主既已知先王一系气数已尽,何不如助我成就伟业?纵观万里河山,已再难觅得你这样的用兵奇才!” 程逸提刀立于高坡上,惨然笑道:“卫侯,你确是奸雄之才!我程某若此时诈降,料也能活得十天半月,然后再伺机逃出。” 柳相见他如此说,根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,眉头皱起,道:“你心中既有此念,当也知生命可贵,为何还要负隅顽抗?” 程逸道:“今日你逼宫篡位,我若不立死,不足以成全大义,警醒天下。动手吧!” 柳相摇了摇头,甩手回身,一道水波罡气向程逸劈去,立时血肉飞溅。 他不再回头,自语道:“可惜啊!可惜了!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这一切,九婴已看不到,他此时正和梅真儿在黑风背上,驰骋在清凉殿百里之外。 程回二人引开柳相的殿卫,使他们得以突出清凉山簏。黑风寄养在清凉山附近的村子,他与梅真儿首先找到黑风。离云末还有千里,光凭御剑是无法摆脱追兵的。 九婴策着黑风,在城市中亦不停留,直奔云末。 他手上紧紧抓着缰索,却并没有去刻意调整黑风的方向。一连几次,九婴都想策兽转回,与程、回一齐血战。但都强自忍住,手掌中几乎掐出血来,他第一次领教到权力之争的残酷。 “清凉境在我心中,一直是繁荣太平之境。在这里,人人都衣食富足,为何还要流血?难道,人性本就是如此?难道,洗涤这世界的凭仗,只有手中的剑和腔中的血?柳相,总有一天,我会用你的血洗我的剑!” 梅真儿早已不哭了,复国的使命感在她心中越来越坚定!“程叔叔、回叔叔他们只见过我几次,可是却付出身家性命救我,恩重如山!我不复国,不杀柳相,怎对得起父王和叔叔们!梅真儿,你不能只会哭!” 两个年轻人,谁也没有说话。五百壮士的血,使他们在一天之内成熟了起来。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此时,柳相正站在高坡之上,眼光中闪跃无比的兴奋,望过香林,望向广阔的清凉境万里河山。 天水源被战士的热血染红,血色直透到十里外的河面。加上猩红的香树林、天边泛起的云霞、渗满鲜血的草坡,一片红色的世界,燃起了柳相心中火一样的欲望。 “哈哈!彭祖,这清凉境也是你让给我的,否则,以你龙武、竹庐、六素、并浪等数城兵力,离清凉殿如此之近,朝发夕至,我如何争得过你!” “卫侯,并未发现九婴和梅真儿的尸体!”刀芒上前禀报。 柳相正是志得意满之时,望着天边云霞,笑道:“成不了事的小角色,跑了便跑了吧!……现在,只有彭祖能稍稍威胁到我了。……你们几位,都随我到殿内,为王后伏姬护驾!噢,对了,叫上蝉休!” 迎风宫的殿柱一时修不好,柳相等人集中在伏姬寝宫。 伏姬坐在正中,柳相在她一侧,而其他人都相隔五丈,垂手敬立。 柳相道:“各位随我起事,是因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理想,那便是让清凉境统一三地!虽然,你们不是为了封侯拜爵,但饮兽梵水之日,便是你等金身荣耀之时!” 众人齐道:“愿随柳侯,共襄盛举!” 柳相满意地点点头,道:“当务之急,是要稳定全境!十二城之中,只有并浪、云末还在彭祖之辈手中,十城之中还需要六名城主。除原城主不动外,其余殿卫千总升一格,分任各城城主。你等各持兵符,即刻上任,安定民心!” “原先的副城主,以拢络为主,若不肯归顺,你们尽可便宜行事!” “刀芒等四城主,以各自属地封侯号。由我为摄政王,共同辅佐国后!” “蝉休,你负责旺生城,那里是将来清凉境扩展的出口。进购冥梵军器之事,须加紧办理。慈家有可能将造舟术传入梵原,港口军防定要加强。” “刀芒等四城主,各回原地。芳甸和竹庐加紧整军,我刻日便要进攻云末。” “旺生、霞原二位城主为国殉难,遗体厚葬!子孙继承父禄,世袭罔替。” “彭祖挟持梅真儿,谋反自立。此事由伏王后立即诏告天下!” 柳相发布了作为摄政王的一连串号令,众人接旨退下。 伏姬见众人退下,这才于席上向柳相拜倒,道:“恭喜主人成就伟业!” 柳相此时脸上反而没有了在殿外草坡上的激情,淡淡道:“你在清凉殿蛰伏十多年,今日之事,当推首功。此后,你就稳坐这国后之位吧!” 伏姬拜于地上,道:“伏姬蒙主人收留,才有今日,敢不以死效命?” 柳相笑道:“此后,即使在无人之处,你也不要如此敬我,以免招来闲言碎语。” 他站起身来,对着殿外,狠狠一咬舌尖,嘴里的血腥立时使自己清醒过来,自言自语道:“柳相,你千万不要因为起步的成功就沾沾自喜!万里河山,在等着拜倒于你脚下。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两天之后,九婴和梅真儿到达了云末。 与之前所见过的清凉境城市相比,云末更象梵原的城市。其实,这一边土地上,根本就没有城墙。 没有费太多的力气,九婴和梅真儿就找到了彭祖的府邸。 那是青山之中的一座大木屋。 清凉王仙逝的消息早已传到这里,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着一条白色麻布,这是清凉境表达哀思的礼仪。 彭祖每日都在木屋前等候,见到二人来到,什么都没问,只点了点头,道:“想不到,柳相真的反了!” 梅真儿经过两天两夜的旅程,更兼兵变的惊吓,早已身心俱疲,彭祖立时让左文安排她休息。 九婴和彭祖站在木屋前,看着这一片云末的山地,云淡天高,就如彭祖此时异常的平静。 彭祖问道:“回牙、程逸和李省三位城主呢?” 九婴道:“李城主当场殉难,回、程二位率近尉死战,掩护我和真儿突围,现在恐怕……” 彭祖摇头道:“想不到我自以为修为千年,已臻不惊不怒的境界,却还是没能逃出柳相的计算。是我的过失,害死了他们三位!” 九婴无地自容,低头道:“是我没有能发现伏姬与柳相的勾结,才致使殿卫兵符落入伏姬手中。翼侯,你已经尽力了!” 彭祖道:“若不是丧子之痛,令我心神大乱,也不至于让柳相有时间调兵逼宫。三位城主的属地离清凉殿最近,只要我稍加调拨,必能将此难化于无形。唉……” 九婴道:“此刻不是后悔之时。我看云末山地平缓,又无城郭,若柳相兵来,将以何拒之?” 彭祖留恋地看着眼前蜿蜒青山,道:“为今之计,只有弃云末,走并浪。以我和秦骑有生之年,保幼主于一城之中。”语气中悲凉至极。 九婴上前,握拳道:“翼侯,断不可英雄气短!你以为偏安于一隅,就对得起先王和清凉境万千子民了吗?彭公子的血仇,难道你就不报了吗?” 彭祖长叹道:“我又能如何?以一人之力回天?如今大势已去,若强以智力扭转,只会给清凉境百姓带来更大的灾难!” 九婴直视彭祖,喝道:“翼侯!柳相之志不止于此!”他几乎有点绝望了,如果彭祖不能振奋起来,孤城被破便只是迟早之事。若如此,他倒不如带着梅真儿回梵原。 彭祖生性恬淡,在属地云末以德化民,不建城池,薄于商业。而且与普通子民住在一起,各家各户自给自足,并无上下之分,深得云末人的爱戴。周围的人听说彭祖家里来了客人,都站在附近静静候望,听到九婴对彭祖大声说话,虽然没有喧哗,但大多都怒目而视。 彭祖却不生气,皱眉道:“谋反篡位,胜者为王。他已是清凉境实主,还有何志?” 九婴道:“他要倾清凉境国力,吞并冥梵,统一天下!” 彭祖如受电击,疲惫的眼睛精光四射,问道:“此话当真!” 九婴点点头,知道彭祖的斗志已被自己催起。 彭祖立时如换了一个人,摆个相请的手势,对九婴道:“屋里谈。”这是他与九婴相识以来,第一次如此友善。 他本就不象柳相,平时的志向便是辅佐君主,保一方太平。初闻柳相得势,便生起隐退之心,只是不放心梅真儿,才不得不考虑避走并浪城。但一旦听到柳相的国策将影响到清凉境存亡,雄心反而再度唤起。 二人进屋,九婴将清凉殿之事从头至尾细述。 彭祖道:“听你说来,柳相谋反之志深藏已数百年,难怪此次兵变算无遗策。”随即拍案道:“用两日时间准备,两日后,将云末之民尽迁入并浪。” 九婴惊异道:“两日会不会慢了点?柳相的军队怕已经出发了。” 彭祖道:“不妨!他此时已是名虚实至的国主,谋事不会象之前这样不择手段。若要统兵伐我,也必要师出有名。等他编好理由,传到全境,才会以平叛之名引兵讨伐。” 九婴会意点头,彭祖又道:“我与秦骑,还有这次在清凉殿殉难的三位城主,都曾去过梵原。程、回、李、秦四位注重得都是行军对阵,城防攻伐,而我独爱梵原的民风和清静无为。而今看来,只有我所学最无用处。” “云末之民,虽修真风盛却不好武技,但民心忠我。并浪城城防坚固,全民尚武,只是秦骑不重商农,人口稀少。只有将云末之民迁入并浪,才有可能以一城之地抗衡柳相。” 九婴见他片刻间便已看清形势,定下大略,遂不再多言。一个人只要有了斗志,才能把周围条件利用到极至。 两日里,云末之民奔走相告,云集于彭祖左近,愿随他迁走并浪的竟有三四十万之众。彭祖早已派信使传讯给秦骑,二地相隔仅百余里,秦骑派出风兽兵团沿途护卫。 并浪城城关建在山坳间,虽不及桑河堡雄伟,但都深得兵家要领。城墙上每三十丈更有一座巨大箭楼,可容数十人同时射击。 也许是没有很深介入清凉殿势力之争的缘故,秦骑看上去比彭祖及其他城主年轻得多。他身材魁伟,一把尺半宽的黄金长刀形影不离,这让九婴联想到桑河堡的继元——唯一不同的是,秦骑头上束着一个简单的发髻。 对于柳相兵变,他并没有发表太多的看法,只是连日布署军队,训练新兵。秦骑对梅真儿极为恭敬,但对九婴却是不冷不热。 梅真儿被安置在海边的观海楼,据秦骑说,观海楼历时三十年,动用了全城的民力,实际上已可算是并浪的内城。 估计柳相的军队在三五天后就要到来,秦骑带着梅真儿、九婴、彭祖和左文巡视并浪城。 此时,有近十万人在城墙附近劳作,秦骑从众人身边走过,不时有人停下手中活计,微笑致意。 秦骑等人来到八丈城墙之上。彭祖问道:“秦城主可有信心挡住柳相的攻击?” 秦骑傲然道:“全境十二城,再加上清凉山殿卫,有谁能比得上我并浪城的军队!” 彭祖眉头微皱,而九婴并不在意,他认为只要是能独挡一面的人,多少都有些狂。 左文道:“秦城主不要忘了,现在不是数量相等的对战,我们是以一城之力对阵十倍军力!”他虽只是彭祖的总管,但秦骑对他极为尊敬。 秦骑对他笑笑,向梅真儿拱手道:“国主,不是秦骑轻敌……”他与彭祖、程逸等一样,是典型的保皇派,从来只认王室正宗,是以义无反顾地收容云末迁民,助梅真儿站稳脚跟。 只听他道:“若说在翼侯来之前,我还只有五六成把握,那么现在,我想得不只是保住并浪,而是保国主复位!” “我在并浪经营数百年,因过于注重城防和军伍,倍受指责,幸好先王信我。如今,正是我报效王恩的机会。” 第五十六章 铁城血战 秦骑又道:“这数百年间,并浪一直自给自足,屯粮养兵,但人口却没能发展起来。云末三十余万人迁入,且修真基础都不错,使并浪有了兵源。因此,并浪完全有资本保卫国主,打回清凉山。” 彭祖紧接着问道:“并浪人口剧增,粮草如何解决?” 秦骑笑道:“并浪以农耕为主,屯粮支持个五六年本就不成问题。况且,我还有海港。” 梅真儿大异道:“我境不是只有波湾和旺生两个大港吗?” 在清凉境,小型的海港各处都有,但那种小规模的渔业,对提供数十万人的粮草来说,不过是杯水车薪。 秦骑道:“清凉境造巨舟的技术能独占数百年,却不可能永世独占。因此我早已暗中建了军港,操练水战。……” 见众人惊愕,秦骑以为对他的军港有疑,又道:“港深不及波湾,却胜过旺生,规模不及旺生,却胜过波湾。用来作渔港,那真是大材小用了!” 彭祖张目结舌道:“我若知你私建军港,当年也不敢在先王面前保你。”城主权力极大,扩军黩武已是大忌,何况建造军港。 秦骑笑道:“我是为国家长远着想,心正不怕人贬!”此时无论他找什么理由都没人说他,因为彭祖、九婴和梅真儿的心已经踏实了许多。 九婴道:“秦城主如此为国家着想,真是清凉境的大幸!。” 秦骑只知他是个梵原的年轻新贵,并没将他放在眼里,笑道:“九婴似乎参加过冥梵之战,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见解。”他这话中已有些挑战的味道。 九婴道:“我认为柳相志在天下,值此初掌大柄之时,必倾精兵来犯。幸好秦城主经营并浪已久,并浪城或能守住。但仅守住城池仍不够……” 秦骑心道“不过如此”,止住九婴道:“秦某刚才也已说过,我不但要守住城池,更要反攻清凉山。” 九婴镇重道:“在下以为,现在反攻也万万不可!” 秦骑这一下听不懂了,道:“不攻不守,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!” 梅真儿知九婴必有独到见解,只是聆听。而彭祖与秦骑一样,也是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,心道:“秦骑过于轻敌,我已有些担心。不知这九婴又要冒出什么诡异论点?” 九婴道:“现在柳相集十城之力,全境已定,这是大势。若并浪城以一城之勇,或可打进清凉殿,但刚则易折,盈不能久。到那时兵力有限,战线过长,并浪根基补给被断,孤军深入,容易被柳相反扑。因此,我说,现在反攻是万万不可。” 彭祖颔首道:“不错!这正是我所担心的。那依九婴所见,守城又应怎么守呢?” 九婴道:“以并浪城防之坚,守一段时间应不难。但若柳相以兵困城,长年下去,顶多也就他占天时,我占地利人和,形成一个相持之局。” 秦骑被他泼了一顿冷水,烦躁道:“守又守得窝囊,反攻又不行,那岂不是一辈子困守孤城?” 九婴道:“要守便要守得长久,要攻便要一举攻下!柳相要一统天下,迟早会进攻梵原。我们要让柳相放心地全力发动战争,在他与梵原相持之时,再举兵收复清凉山。” 其余三人大概明白了他的用意,梅真儿道:“九哥,说具体些!”她几天之间,已不再是只关心个人情愁的小女孩,复国报仇的愿望已深植心底。 九婴道:“首先,我们必须不惜矢石,用最小的伤亡,挫败大军攻城。这是呈强于前。柳相攻击受挫之后,必会冷静地考虑攻城的代价。此时,我们以小股军队偷袭,但是,许败不许胜。这是示弱于后。” “经过一攻一守,柳相便会得出这样的结论:双方无论谁发动攻击,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。这样,他为了早日实现一统天下的妄想,必然会放弃这一城之争,以少量军力牵制。到他与冥梵交战进入胶着状态之时,便是并浪反扑的良机了。” 秦骑讶然道:“九婴,你想得比我周全多了。过去,我真是低看你了。” 九婴笑道:“秦城主,我是梵原人。只是旁观者清罢了!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四天后,柳相来到并浪城前。 他还带来了从风城、竹庐、霞原、北原调集的十万军队。 面前的并浪城,箭楼林立,城高壕深,远远出乎柳相的预料,但他此时志得意满,并没有将这座城放在眼里。 十六万大军在城前的平地排成十六个万人方阵,黑色的柳侯旗绵延不绝,从并浪的城楼上,根本判断不清军队的数量。 站在城楼上的并浪军,从气势上就先输了一筹。有些战士的脸上已露出了怯意,出现了嘈杂议论的声音,这样的情绪很快渲染到二万守军。 九婴等四人都站在城楼上,彭祖有些忧虑地看看梅真儿,却见她神气自若。 梅真儿转过身来,向窃窃私语的军队举手示意。几天来,这个年轻美丽的清凉境女王除了食寝,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巡视城墙上,很快便得到了并浪城军民的拥戴。 见女王挥手示意,吵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。 梅真儿的青纱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,她看着城下的并浪城民,说道:“我上个月在清凉殿度过了十七岁生日,这是我此生中最不平凡的生日……” “因为,这也是我父王的葬礼期间。” “由于柳相的阴谋,我的父王离我们而去。而且,柳相还要把我们带入万劫不覆的战争中。因为并浪,我得以有一块可以栖身的土地。在此,我向所有的并浪的城民表示感谢!” 清婉的声音自她的口中说出,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,刚才对敌人的畏惧暂时被忘却。 “呛”地一声,梅真儿从九婴的背上抽出黑剑,高举过头,环视城下,问道:“谁是清凉殿最忠诚的老臣?” “翼侯!”数万个声音一齐应道。 “谁是清凉境最勇猛的城主?” “秦骑!”回答的声音更大了。 “清凉境最英雄的战士在哪里?” “并浪!” 九婴在万众的欢呼声中血脉沸腾,大声问道:“清凉境最尊贵的女王在哪里?” “并浪!”士气完全被激励起来。 梅真儿笑了,道:“现在的清凉山,已是奸臣的巢穴。并浪,一定能成为扭转狂澜的伟大城市!当新的太平盛世建起的时候,并浪城,将永不征赋税!因为,它就是清凉境新的王城!” “并浪!王城!……”并浪城的士气立时高涨起来,为了保卫女王,为了重建清凉境,为了并浪城的荣誉,他们将一往无前。 彭祖和秦骑看着梅真儿,目光中充满了崇敬,“这才是值得我们去浴血奋战的女王啊!” 梅真儿将黑剑还给九婴,转身面对城下的敌人。刚才,在她身后那两万名踌蹰的战士,已变得热血沸腾。 相隔里许,柳相仍能听到城里齐呼“并浪”的声音,他皱了皱眉头,对身边的刀芒道:“秦骑经营并浪数百年,果然不可小视!”面前这道威武的城关,正好拦在并浪的边境险地上,除此关之外,再无路可通入并浪腹地。 若他知道这一片斗志昂扬的齐喝,是由十七岁的梅真儿带起的,不知心中又是什么滋味? 柳相端坐在风兽之上,冷冷下令道:“刀芒、雷沙、言横,你们各带两个万人阵,马上攻城!今天晚上……让我们用彭祖和秦骑的血来庆功!” 刀芒等三人齐声应诺,将六个万人阵带出。 刀芒举刀喊道:“杀!”首先发动了冲锋。风城雷沙的二万人随后启动,而霞原言横的军队只能等到他们的队伍过尽才能发动,因为对于六万人而言,并浪城前适合冲锋的平地并不宽敞。 并浪城关的地面顿时在数万匹风兽的蹄声中震动起来,箭楼顶上的并浪弩手感觉得最清楚,连他们箭壶中的箭都兴奋地跳动。 秦骑马上在城墙上开始调度:“所有箭楼,集中射击向城门冲击的敌人!”按照预先的策划,对于柳相军首次大规模冲锋,绝不吝惜箭矢。 九婴第一次领教到风兽骑兵的冲锋速度,百丈的硬弩射程,在风兽脚下不过是眨眼功夫。 刀芒的先锋骑兵冒着箭雨,在两道护城壕沟上搭起木板,在损失了二百人后,后续的骑兵通过木桥向城门驰来。并浪射手借对方骑兵拥挤在壕边,大量地给予杀伤。 秦骑的军令极严,所有箭楼不顾面前的骑兵,只集中攒射城门一面的敌人。 在八座箭楼的箭雨下,城门前很快便铺满了柳相军的人兽尸体。 在城门两侧的柳相军开始竖起云梯,向上攀爬。刀芒等人在头顶罡气波的压制下,无法升空抢城。 彭祖在面前祭起罡盾,秦骑、左文和九婴不断凝起神武一怒和拈花笑,向城下的军队轰击。他们主要攻击的对象是敌军中的神武境以上高手,以及城墙两侧的云梯附近。 守军有城垛的保护,而且又是居高临下,罡气波和弩箭如雨倾盆,伤亡几乎保持在一比二十以下。秦骑苦心经营的并浪城,终于发挥了作用,不到一盏茶时间,城下已躲倒了两三千名柳相军。 柳相驻立在半里之外,将战况看得一清二楚。“看来,要在今日一举拿下并浪城是不可能的!” 他终于下令退兵,中军击响金锣,五万多兵马开始向后撤退。就地宿营。 并浪城上欢声雷动,都为打退了柳相军第一次进攻而鼓舞。 秦骑笑道:“原来柳相不过如此而已!” 彭祖道:“秦城主万不可轻敌!敌人人数众多,今日之败,正是败在轻敌二字上。” 九婴早让箭楼报来数字,一看之下,皱眉道:“今天一战,箭矢存量十停已去了一停。” 彭祖道:“那下一战,让士兵们省一些用。” 九婴断然道:“不可!若柳相见我们节省箭矢,必然会了解到城中箭矢短缺。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刀芒的重甲上嵌着五六只箭,愤愤地回到阵中,对柳相道:“摄政王为何收兵,再过得一时半刻,我必然会攻开城门!”他一面说,一面随手将嵌在甲上的箭矢拔下。 不只是他,雷沙和言横也被射得象刺猬一样。当然,普通军士的弩箭是无法穿透他们贯注罡气的战甲。 柳相安慰道:“诸位的悍勇,我已见到。只是象这样攻城,得不偿失。让我们好好坐下来讨论一下,明日,再让并浪人领教我军军威!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 次日拂晓,天边刚现一丝光亮,柳相军便吹响号角,开始进攻了。 在城头上和衣而眠的秦骑被惊醒,张嘴便骂道:“柳相这个杂毛,……”他翻身而起,却看见梅真儿等人都已站在城垛边,便把后半句咽了回去。 这次敌人的骑兵并没有马上发动全面进攻,而是列成两只纵队,向前驰来。 九婴奇道:“他们要干嘛?” 秦骑一拍城墙,骂道:“在填我们的护城壕沟!” 果然,骑兵们在第一条壕沟边便策兽回转,同时将身上所带的石袋向壕里掷去。箭楼虽然对他们有所杀伤,但因对方队形太窄,杀伤率并不高。 几个万人阵轮流而上,不久便将第一条壕沟填满。 第二条壕沟如法炮制,只不过因为距离较近,被弓矢射中的柳相军多了些。 紧接着,刀芒带着一个万人阵,仍是排成纵队,大部分士兵在弩箭射程之外停住,而刀芒带着五六百人,以盾牌护顶,径直朝城门驰来。 八座箭楼顿时乱箭齐发,城墙边守军的弓弩和罡气波也打了下去。刀芒的五六百人只顾飞驰,虽在阻击下死伤大半,但仍有百人随着他冲到城门前——那里是弓箭和罡气波的死角。 城门立时传来撞击声,间杂着刀芒的怒吼。 秦骑果断下令:“开城!” 坚厚的城门开启,刀芒欣喜若狂,大叫一声“杀啊!”后面的万人阵见城门被“撞”开,风兽骑兵立时启动,向城门冲来。雷沙和言横的万人阵随在后面,也进入了冲锋阵地。 当刀芒回过身来的时候,看见的不是并浪士兵,而是一条比城门略宽,长逾五十丈的甬道——并浪的城防绝不象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。 他想要退回,可是自己的万人阵蹄声已近,柳相军士兵已冲到城门附近了。这一批万人队在冲锋时并没有受到箭楼太多的威胁,速度奇快。 “杀啊!”刀芒没有退路,只有向前冲去。百余名军士在冲出城墙的阴影时,迎面就遇上一篷箭雨。 九婴神威凛凛地悬在甬道的尽头,静静地等待着刀芒。 整只万人队冲到了城门附近,但却被自己人挡住。甬道中的柳相军,几乎成为活靶,尸积如山。 刀芒从箭雨中穿了出来,迎面就遇上了九婴的金火角龙。疲战之余,他仍是挥舞长刀,跃离兽背,向九婴扑去。 但即使以柳相之能,在这种情况下碰上九婴,也要立处下风。刀芒的修为,还不能和柳相相比。 这位柳相手下的第一悍将,刀头上没有溅上半点并浪人的血,便已被九婴轰碎了护体罡气。战甲没了护体罡气,立时被数十枝弩箭穿入。 柳相军又一次收军,但远不如昨日那样井然有序,几个万人阵在后撤中又被弓弩手们射杀了不少士兵。 刀芒和一千多名柳相军的尸骸,铺满了五十丈长的甬道和城门前后。 入夜时分,秦骑终于指挥士兵将柳相军的尸体整理完毕,欣然道:“这下,门总算可以关上了!” ※       ※       ※